第45章 少年宫与病女孩

    游乐园的室外餐厅。</br>　　说得好听，但也就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小的固定摊位，外面摆上了几把大型遮阳伞和与其连在一起的塑料桌椅，提供包括并不限于冷饮、炸物一类的餐饮。</br>　　路明非和柳淼淼相对而坐，点了不少东西，可女孩却只是戳着面前的冰激凌，任凭它在高温中融化，好久才送入口中一次。</br>　　原因无他，精神上的亢奋终于掩盖不住身体上的疲惫了。</br>　　女孩子就是这么神奇的生物，她们有时候连瓶盖都拧不开，可是气急了却能发挥出把人天灵盖都拧下来的力道；在体育课上连四百米一圈的操场都如同天堑，可在逛街的时候就好像被T-800顶替了一样，突出一个永不疲惫；</br>　　柳淼淼之前的表现完美证明了这一点，但当激昂的曲调被画上了休止符，兴致盎然的乐手也会感到浑身疲惫，大汗淋漓。</br>　　“唔……”</br>　　女孩半点胃口也没有，哪怕坐在椅子上也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，失重与超重的幻感仍在纠缠着她，掩藏在裙子下的双腿微微颤抖，漂亮的双眸也略显迷蒙，恍然间回过身来，又往嘴里送入一勺半融化的冰激凌，突然感慨了一句：</br>　　“恍如隔世啊……”</br>　　一语双关。</br>　　一来是说席卷而来的疲惫感让柳淼淼浑身酸痛，就好像之前被变成了一块老石，在此扎根许久，好不容易才取回了理智，恍然惊觉自己四肢僵硬、浑身不适；二来则是看着对面的路明非，女孩难免有些感慨。</br>　　或许路明非之前的人生真是出了岔子……</br>　　柳淼淼还记得在高一军训结束的时候，教官带着新生们去打靶。男孩们很兴奋，少数女孩也是，但并不包括柳淼淼。</br>　　钢琴小美女对满是枪油和火药味道的枪械不感兴趣，随波逐流的上去开了几枪就溜到了人群的最后，撑着下巴思考晚上汇演要弹奏的曲目。原本会被“鲜花”招引而来的“蝴蝶们”也都转移了阵地，围绕在刚结束射击的赵孟华身边，恭维着神枪手的出现……</br>　　可真正的神枪手身边只有一个人——</br>　　教官看着最后几枪都打了十环的路明非满眼欢喜，嘴上说着要不要参军，说不定还能当个狙击手之类的话，就好像路明非只要点头就立刻把他打包带走，送去吃上祖国的官粮。</br>　　可路明非却只是挠着头笑了笑，本就微微下塌的肩膀好似被教官拍得更低了一些，咕嘟着说自己的思想觉悟太低，一腔热血或许都比不上菜市场里刚宰好的鸡，同时肩不能挑、手不能提的，梦想就是混吃等死和不劳而获，百年之后有人愿意为他嚎上几声就心满意足了……</br>　　于是教官也忍不住捏了捏男孩的胳膊，又做出了一个健美的姿势，隆起的肱二头肌把迷彩服撑得高高鼓起，说着只要想，肯定能练成他那个样子。之后教官也没继续逼迫路明非，只说了让他再考虑几年，大不了等高中毕业了再参军。</br>　　可现在，男孩已经不用等毕业，那副软塌塌的肉体就已经离他远去了，他已经能握着刀剑和“疑似危险份子”的家伙对峙了……</br>　　柳淼淼对所谓的剑道没什么了解，顶多就是在少年宫被人推销过，所以她不知道路明非在小巷里的姿势是否正确，但从对方的行动来看，女孩还是觉得路明非专业极了，已有荧幕上007的几分神韵。</br>　　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平静无趣的日常，他们就该手握凶器，或是在大漠孤烟中以剑说话，在西部的风沙中叩响左轮……</br>　　哪怕是女孩子也会觉得很帅。</br>　　柳淼淼低着头，从路明非的射击天赋联想到他手握刀剑的模样，又不禁想起了躲藏在对方身后的安全感，加上今天那交杂着刺激与安心的奇妙反馈，终于抬起头。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一番，随后才轻声问道：</br>　　“路明非，你也去少年宫‘特训’过吗？”</br>　　据说楚子航就师从少年宫的剑道培训班，甚至有谣言说楚大神人已经取得了“少年宫剑圣”的名号，有时间了就要打到日本去，把那些胡子都白了的老东西狠狠教训一顿；</br>　　就连柳淼淼也有相关谣言，说钢琴小美女当年就是在少年宫遇到了一位钢琴大师，这才种下了名为梦想的种子，之后在钢琴一道上高歌猛进，同境无敌；</br>　　如此中二气息拉满的传言数不胜数，就好像本市少年宫真的成为大佬云集之处，随便走两步都能遇到愿意传功的绝世高手……</br>　　更巧的是，有关柳淼淼的传言是真的。她真的是因为小时候在少年宫遇到了一位大师，最终升起了对钢琴的兴趣。</br>　　所以，哪怕明知是谣言，女孩还是信了三分。</br>　　“没有。”路明非也听过那些传说，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柳淼淼的意思，随后摇头道：</br>　　“我甚至都没有去过少年宫。”</br>　　有的人走过整个青春都只在数学题上见过少年宫，也有的人数次路过却未曾踏足一步。城市高楼不过匆匆过客，熙熙攘攘也只是徒劳喧嚣，之前的路明非更愿意把时间花费在充斥着烟味的黑网吧，还有嗡鸣作响的空调外机旁，好像在身前与世界画下了分割线。</br>　　“不过我现在倒是蛮感兴趣的。”路明非又补了一句，因为他也从传言中想到了楚子航。划破雨幕的刀光给路明非留下了深刻印象，与他自己摸索出来的乱砍形成了鲜明对比。</br>　　只可惜，楚师兄还要上课。路明非见识“少年宫剑圣”风采的想法被迫中止，学上两招的想法也只能延后。</br>　　“那……要不要去少年宫转转？”柳淼淼突然提议。</br>　　“今天？”</br>　　“嗯。”</br>　　反正刺激的项目都已经体验完毕，对比之下，其余的项目就没有那么大吸引力了。而且路明非也对少年宫表现出了兴趣，不如就在这里为游乐场之行画上句号，转道少年宫。</br>　　“……谢谢。”</br>　　或许对女孩来说，无论是游乐场还是少年宫，都只是她习以为常的一部分，但对路明非来说，这些却是他曾经错过的青春，所以柳淼淼值得他真心实意的道谢。</br>　　“没必要这么正经啦……”柳淼淼又戳起了冰激凌，补充道：“那就这么决定了，等你吃完我们就出发。”</br>